典挞KuroNeko

丕司马·白驹过 一

  在国外历练了五年之久的二公子,今天是他回集团总部的第一天,不过大约在有他空降回来出任首席执行官的消息流传起来的一周前,每天在汉魏大厦的各个休息室和洗手间就已经是各种各样的传言了。

  司马懿在水龙头下面冲手,一整面墙的镜子和考究的大理石贴面瓷砖,淡淡的香氛,地面干净得像样板间,很难想象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每层都有的洗手间竟然动辄花上这么豪奢的代价去装修,可想而知整个集团的财力。温暖的水流令人安心和舒适,司马懿忍不住多冲了一会。几个同事走出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说话的内容似乎仍然是这个回来的二公子,真是受欢迎,司马懿想。

  “五年!几乎把跨国业务做成了集团的主要业务,这两年疯狂扩张收购,把市场挤压得很焦灼。”

  “毕竟断层式的业绩,这一点谁也没办法否认,二公子的能力啊,真的是……啧啧。”

  “工作狂人,据说人还没过来就已经下发高层会议安排了,董事长本人不出席,会议由二公子主持,这什么意思不就已经很明显了么。”

  “有点害怕,我去年刚来的,没见过人,感觉不太好跟他打交道啊。”

  ”咱们跟人家有什么交道可打的?我们能跟他碰到的场合肯定是低着头听他训话。”

  这些话不可避免地传到了司马懿耳朵里,一些无聊的不着边际的猜想和议论,实际上以他对曹丕的了解,他不仅仅是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强势和能干,能把事业做得这么出色,归根结底是那种不要命的勤奋和力求完美的自律。不过,这都是别人不容易看见的东西,懒惰的人更情愿相信是天才占了更大作用。

  他一向不吝在心里夸奖这个人。

  “笑得一脸神秘,想什么呢。”一个声音打断了司马懿的思绪,他把手从感应区抬起来,水流也随即停止了。

  “没什么,你那是——”他看着郭嘉从一副眼镜盒里掏出来黑框镜戴上,一边擦手一边疑惑。

  “怎么样,不错吧?”郭嘉戴上框镜左打量右打量,“今天下班我有个约会对象去见,想着改变一下自己的风格。”

  “天天约会,约会对象又天天不一样,有什么必须改变风格的理由吗?”司马懿笑着打趣。

  “啊,这你就不知道了司马先生,对方可是个大学讲师,我不得稍微修饰修饰?”

  “等会开会,你要戴着眼镜开吗?”

  “不会的,我这就把它摘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一起过去吧?”

  郭嘉随意的几句话,让司马懿不由得放松下来。关于曹丕回来这件事,他有太多久远的记忆了,虽然知道他肯定是会回来的,但没想到是这段时间。他抚摸着左手无名指上那个戒指的圈痕,尽量不给自己某些足以联系到另一件事的心理暗示。当初得知的时候微微惊讶了一下,现在已经不会了,他想。

  顶层会议室,一般是涉及到制订集团战略和处理重大危机的时候才会启用的,这个会议室有一片巨大的天幕,是一种特殊玻璃拼接的全景天窗,有很多种模式可以调节,比如正常的透明玻璃,自带遮阳效果的太阳镜模式,还有完全隔绝外界的一种防窥模式……会议室更像是谁的私人领地,因为虽然知道功能,但是几乎没有为此使用过。

  这也是司马懿他们第一次来,大家不免发出赞叹,而司马懿却无心关心这一看就很豪奢的配置和全真皮的舒适座椅还有大得夸张的会议桌,却注意到了桌子上和矿泉水瓶一一对应摆放的名牌。

  坐位被安排好了,却不是笔画和拼音的顺序,而是某种外在联系不明显的特意设置。

  他从进门的位置从后往前寻找,一直走过了荀彧和郭嘉都没有看见自己,再往前是夏侯惇……总不可能比董事长的兄弟们还靠前吧,再不然就是站票,曹丕这促狭的心思啊。

  准备往回走的时候他一瞥,瞳孔都扩大了,自己的座位,安排在主位的旁边——也就是说,曹丕的旁边。这样突兀地在主会议席边放了一把椅子,有点荒谬,这是什么安排?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事实,会议室另一边的门忽然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一群人,立刻有不少总部的人迎上去问候,甚至送了一束捧花,一群人交谈许久,司马懿看过去,正好看到曹丕幽深的眉眼。

  他垂着眼睛像是在倾听,但流露出一丝思考的表情。成熟许多了,虽然本来也是个早熟的人,但气度更加稳重和熟稔,这是明显的成长和积淀,他没有太多外貌上的改变,仍然是漆黑的直发,仍然一身利落的西装,衬衫一丝不苟地扣到最后一粒扣子,手腕上的表换了,低调又奢侈的铂金机械表,很衬他的身份。

  而曹丕始终没有抬起眼朝这里看,像是不知道司马懿在这里一样。司马懿心里尽管有些久别重逢的情愫和莫名的感慨,终究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不管是谁的安排,出于怎么样的用意,他不能坐在曹丕旁边。

  这样也好,司马懿去搬那把椅子。他的手刚碰到椅子的时候,身后突然有脚步接近的声音,曹丕一行人过来了,看样子是要开始会议,刚刚三三两两聚成一小堆的人肃静地四散,各自落座,司马懿犹豫了一下,瞬间变成了那个突兀的成员。

  放眼一望,大家都安静地坐下了,司马懿的手僵住,直到身后有人开口。

  “坐吧,没别的地方安排才放在这的。”他回头望过去,曹丕看也不看他,径直落座。

  这下不坐也不行了,他想稍微把椅子往后拉一点,却被曹丕伸出的手沉沉拽住,他没办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曹丕较劲,心一横便坐下了,然而平日里淡漠随性的他,今天却连动作都不敢多做一下,生怕引起人的注意。

  低沉的声音通过隐蔽的扩音器散播开来,徐徐不急,但一点也不沉闷,“各位,多年不见了,我这几年一直在英国,却每一刻都关心着你们的动态,去年总部取得了很好的成绩,这是每个人努力的总和,我由衷地祝贺你们。”

  他的开场白又是一个新的水准,简短而轻重得宜,既不显得过分亲昵,有距离感,又没有高高在上的说教,但也不失人情味,相当成功的发言啊。后面曹丕适当地讲了一下自己回来承担的工作方面和一些工作安排,希望大家能够跟他好好配合协作之类的,就在司马懿以为他的发言也该到此为止的时候,曹丕忽然加上了一句令人意想不到的话:“另外,我向董事会提出了一项请求,借调董事会秘书司马懿先生成为我的监事,他对于总部这边的各项事务相对熟悉,能够帮我更快地投入到工作里去,董事长曹操先生已经批准了,司马懿先生没有异议吧?”

  曹丕微微地侧头,视线却并不落在司马懿身上,口气中的笃定像是通知而不是征询意见,司马懿于是点头,曹丕便宣布会议结束,大家回去工作吧,人群起立离席,司马懿也随即要离开,他走出会议室,回想刚刚那个先斩后奏的安排,还没到电梯就被人叫住了,似乎是曹丕身边的人。

  “司马懿先生,曹丕先生希望您留一下。”

  “他现在这么擅长支使我了是吗?”司马懿不由得讽刺一句。

  “曹丕先生很尊重您,请您跟我回去吧。”说着还鞠了个躬,司马懿瞥了他一眼,转身往会议室走。

  到了门口,刚刚的人没有进去,而是在司马懿身后轻轻掩上了门。曹丕背对而立,站在玻璃前,这个会议室有三面都是玻璃,视角非常宽敞开阔,天气晴好可见度高的时候甚至能望见另一个区的季汉集团的大厦,曹丕的视角正是如此。

  “我想你可能有点疑惑关于职务调动的问题,那个不是董事会的决议,是我向父亲提出的私人的请求,因此今天才让你知道。”

  “我想我关心的并不是这个,木已成舟,我没什么好问的,你还是直接说找我有什么事情吧。”

  “什么事情?”曹丕转过身来,走近了几步垂头看着司马懿,“叙叙旧,这些年怎么样?”

  “很不错,承您的父亲看重,工作和生活都得心应手,听说你在英国干得不错,气得其他几个公子牙痒痒,现在尘埃落定,是要回来接手了吧?”司马懿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刚才是人多,而他和曹丕单独相处的场合,他虽然恭敬,但从来不惧怕他,甚至有点锋芒毕露,他们多年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如此。

  “还不一定,这次不是父亲要我回来的。”

  “哦?这么说是你自己要回来?为什么?算了,不说也可以,我并不关心。”

  曹丕因他这话沉默了一会,片刻后司马懿的手腕被攥住,手举在了他和曹丕之间,正好能看到那个戒指的痕迹,“你离婚了?孩子跟谁?”

  “这种事情你随便跟一个人打听都能知道吧,何必亲自来问我。”司马懿抽出手,顺手插兜,不让他再碰到自己。

  “哼,”曹丕冷哼一声也转过身去,“我也有了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儿子比你的师小几岁。”

  “恭喜你身为人父。我想我们还没亲厚到要寒暄这种事情的地步吧。”

  “你在为什么感到愤怒以至于态度这么差的?我没有做错过什么事情吧。”

  “你没有,做错的是我,至于我为什么愤怒,其实我也不很清楚。”

  司马懿驱车行驶在路上,单手持方向盘,另一只手撑着头靠在玻璃下沿。

  他仍然记得五年前的某个日子,普通得像往常的每一天,那天他来上班的时候,在门口听到贾诩他们的窃窃私语,出于好奇他加入了这几个人的谈话,却听到了让自己难以置信的内容,他们说,曹丕去国外分公司了,昨天就已经启程。

  这句话给当时的司马懿造成的震动,无异于听到曹丕去世,他很少被情绪左右,那天却一反常态地立在门口一步也走不动。没有任何人知会他,哪怕曹丕自己,没有一句解释和说明,就这么走了,如果不是听到了这番对话,他可能会是最后几个知道的人之一。他想发个消息去问,手指停在他们的微信窗口很久,一句都没有发出去,从那以后,五年,他再也没有打开那个消息窗口。

  像是跟曹丕赌气,又像是跟自己赌气。总之,曹丕离开一年后,他和安排给他的女孩结婚了,婚后生下了一个儿子,名叫司马师。

  离婚是前不久的事,是张春华先提的,她深知自己和司马懿的结合出于被迫,两个人之间相互都没有爱意可言,司马懿同意了,她很爱他们的孩子司马师,但因为司马懿父母的请求,孩子还是留在了司马家,目前由司马懿的父母照看。

  他并不知道曹丕也已经结婚生子的事,似乎刻意地没有邀请人,也没有风声传出来,像是一个玩笑,如果不是曹丕亲口说的司马懿甚至不会当真而是一笑置之。但现实如此,司马懿哑然。

  他并非嘴上说的不想知道曹丕回来的理由,但听他说了这句话之后便再也不想问了。这次又是几年?你又要毫无征兆地不告而别几年?他暗暗发誓再也不会让曹丕再左右自己的情绪。

  因为归根究底,他们的关系,最亲密的时候,也仅仅止步于师生。

  曹丕就坐在刚刚的窗口,视线投向很远的地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天际是几缕触手可及的浮云,像飞鸟羽翼上的最柔软光滑的几缕丝,每一根都很分明,但逐渐地被风吹散了,他的眼睛看到发酸。

  第一次跟司马懿见面的时候,他很鄙夷父亲为什么会给自己安排这么一个大不了几岁的老师,怎么说也应该是个老态龙钟的刻板老头,虽然不善变通但德高望重学富五车,想钟繇那样的,但他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容貌称得上十分动人的男人。

  身上书卷气很浓,但同时也很骄傲,骄傲的人能识别别人的骄傲,曹丕也是如此。

  话一出口却是符合曹丕一贯冷酷的作风甚至稍带刻薄:“真浓的女人香水味,你这头发,你这香水,简直像一个没有女人味硬要补救的女人。”

  其实没有那么夸张,无非是头发长了点,但很绅士地束了起来,本人虽然清瘦昳丽,但完全没有娘味,香水也是正常的古龙水香,看得出来是个极为珍爱自身形象的人,这一点,在未来的日子里屡试不爽。

  不料对面翘起一条腿坐着的男人微微一笑,手勾住修身的西装裤脚一扯,露出了一截纤细优美的脚踝和小腿,菲薄的黑色正装丝袜下透出白皙的皮肤,因为袜带的缘故贴身地包裹着,“二公子是不是还要说我穿了女人的丝袜?”

  的确很像一双穿丝袜的脚,哪怕符合正装礼仪,材质也无可非议,曹丕因他惊世骇俗的举动败下阵来,却又皱着眉多看了两眼。他很喜欢司马懿那双骨感的冷玉色的脚,因此后面很长时间送给他的礼物几乎每次都有一双手工打造的定制皮鞋,司马懿并不觉得难为情,经常穿着曹丕送的鞋脚步带风地跟在他身后穿梭在各个场合。

  一段极其美好的日子。

  曹休看到椅子上的曹丕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整个人却在出神,神色十分不像他那个有些阴郁的俊美从弟,那个跟自己感情深厚像亲兄弟一样、自己却时常也摸不透他在想什么的人。

  “咳咳。”他不得不出声提醒一下曹丕。

  曹丕扭头看到他,招呼他到自己对面的椅子坐下,“什么事,你从理发店回来了?”

  “我说子桓啊,你好像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呀。虽然你回来了,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毕竟你父亲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你今天上班第一天就闲坐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曹休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这次似乎有点修整得太短了。

  “下次别去这家了,感觉根本没什么审美。”

  “子桓在听我说吗?”曹休敲敲桌面。

  “放心吧,”曹丕欠身,“这几年在国外错过的东西,我会一一找回来的,远离集团漩涡中心这么久,想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但是这会我想休息一下。”

  “听上去很游刃有余,为什么感觉又不是那么一回事呢?总之你别怪我多嘴,你弟弟那边已经有动作了,估计要好好欢迎你回来呢。”

  “曾经有个人告诉我,世异则事异,事异则备变,四弟那边想来想去也是那些老手段,没什么推陈出新的东西。这是他们,但你真的以为我没有备变,太小瞧我了。不过确实提醒了我一件事,我得把一个人找回来,现在我的处境需要他。”曹丕起身伸展胳膊活动了一下,门突然又开了,竟然是刚刚走掉的司马懿。

  “曹休先生也在啊,我打扰你们的谈话了吗?”司马懿笑得不漏破绽,曹休起身跟他打招呼。

  曹丕说:“没有,随便聊聊,你进来吧。”

  “我都还没说话……”曹休看着曹丕自然的接话嘀咕说,“算了,我先走了,刚才跟你说的事你一定放心上。”

  “好,知道了。”曹丕的视线已经不在要走的曹休身上了,而是注视着司马懿逐渐走近,坐在了对面。

  司马懿环顾四周,”这个会议室现在变成你的办公室了?“

  “是,因为目前找不到更好的了,我喜欢安静。”

  “是挺安静。”这尴尬至极的对话,司马懿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开车准备到曹操家里一问究竟,半路却又折返了回来,难道就为了说这几句尴尬的话?但他也想不到该说什么才好。

  “仲达,”曹丕的语气忽然柔软了几分,虽然他的声音还是低沉的,“这五年如白驹过隙,我知道我欠你一个解释。”

  他眼睛里浓烈的情感几乎灼痛人,不像早上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的那样举重若轻,曹丕毫不掩饰地望着司马懿,似乎要将他看进眼睛里去,“仲达,你愿不愿意听?其实与其说是欠你一个解释,我知道这更是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我到底多想你。”

  曹丕俯下身伸手攥着司马懿的肩,手劲表明了他的迫切,哪怕再压抑一点,曹丕都怀疑自己要失控。

  他们之间已经错过了太多,再也没有时间再去试错了。

  司马懿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几乎就在同时,门忽然被敲响,曹丕皱眉直起身,司马懿也别过脸望向窗外,“什么?”他问。

  “曹丕先生,今天下午跟吴质先生他们碰面的事,时间差不多了。”

  “跟我一起,”曹丕理了理袖口,“刚好有顿饭可以一起吃。”

  虽然没听成曹丕刚才要说的话,但司马懿的态度却缓和不少,“走吧,反正后面还得跟着你的步调了吧。”

  两人相视而笑。

  在楼底下等司机开车过来的荀彧和郭嘉正好目睹了曹丕和司马懿上了一辆车的情景,面面相觑了一会。

  “难怪中午火急火燎地走了,原来是去找曹丕公子了?”

  “不是,说是要找董事长。大概是因为今天早上曹丕公子开会的事情吧,具体的还不清楚。”荀彧摇头。

  “当时一脸不情愿,现在反而如胶似漆形影不离,不愧是曾经的师生,大概很容易理解对方吧?”郭嘉伸了个懒腰,“这车怎么还不来,今天下午和董事长谈完汉中公司的事情,我还要去约会呢。”

  荀彧抱臂转身面对他,“先做好泡汤的准备吧,郭嘉先生,感觉要谈很久。”

  “那也没关系,正好在董事长家蹭酒席了。”郭嘉并不失落的样子。

  曹丕和司马懿在后排分别落座,一上车曹丕就翘着腿撑头,顺便闭眼,似乎很疲倦要小憩一会。

  “困了?”司马懿问。

  “时差还没倒过来,晚上睡不着,白天需要午睡,路程还远,如果你困了,你也可以闭目养神。”

  这一幕像是娓娓流淌的河水一样,逐渐在司马懿眼前铺开,曾经相处的日子,曹丕对司马懿戒心未除,一是因为司马懿是自己父亲安排来的人,二是因为这个老师实在精力很好,从来没看见他休息过。他认为司马懿的主要职责就是向曹操报告自己的一举一动,很长一段时间里曹丕都不怎么向司马懿展露真实的自己。

  有天闲来无事,曹丕和司马懿在庭院里的凉亭走廊下聊了一会庞氏骗局,他进去倒杯水的工夫,出来却看到司马懿撑着头坐着睡着了,他的呼吸匀长而平静,阳光投在睫毛上打下浓密的阴影,而那盘国际象棋还没下完,曹丕却没有叫醒他,而是坐在一旁看着书,直到两个小时后司马懿睡醒。

  一开始,司马懿在曹丕面前从不休息,也是因为怕露出什么破绽,曹丕想得没错,最初曹操派他做自己儿子的老师,最重要的就是想了解儿子的处事和动向。曹丕毋庸置疑是个以偷懒为耻的人,但实在绷着自己绷得太过头了。司马懿便卖了个破绽,而那天,他也是真的有点疲惫,他没料到自己会小睡这么久,曹丕却一直在旁边,没有叫醒他,身上还披着曹丕的外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盖上的。

  “醒了?”

  “嗯,醒了。”

  长廊的横梁下紫藤长长地垂下来,微风动摇,有几枚洒到司马懿头顶上,他自己并不知道,曹丕一瞥却看到了,伸手叫他不要动,将紫藤的花瓣拾下来,随手夹在了书里。司马懿披着他的衣服起身,活动一下保持一个动作太久而僵硬的关节,从那之后两个人放下心防,像正常师生一样相处。

  吴质他们约见曹丕,无非是庆祝他回国,但隐约似乎还有要助他一臂之力的意思,司马懿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因而在这个小型的接风宴上他只听不说,很少表达意见,为的就是摸清楚这几个人的立场。

  在还没有明确曹操让自己重回曹丕手下工作的意思前,他不能再让五年前的事情发生第二次。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他以后再想要帮曹丕,只能通过更聪明更高明的手段了。曹丕的余光时不时打量司马懿,他知道他保持沉默的原因,也理解他这么做的动机,自从确信司马懿支持的人是自己之后,曹丕安心了许多。

  他不想同司马懿为敌,更不想他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他需要的是司马懿完完全全的臣服,无论是感情上的,抑或事业上的。

  但他现在还没有完全掌控了司马懿想法的自信。

  推杯换盏间,曹丕来者不拒,喝得有点过头了,带上了几分醉意。司马懿不喜这种场合,看着曹丕的样子,放心不下,就说要带着他告辞。司马懿有自己的考量,他并不知道曹丕回国后的住所在哪里,也不能把他送回曹操的住处,本来曹操就因为曹植醉酒不羁的缘故多次生气叱责,曹丕更不能重蹈覆辙。

  思来想去,他只好叫司机开到自己家里。

  曹丕远比多年前狡猾,他一早就料到了司马懿的决定,故而故意多喝了几杯,实际上以他品鉴葡萄酒和各种酿造酒的经验,这什么也算不上。但司马懿不知道,他所了解的也只是五年前的曹丕。

  在司马懿家过夜,这才是认识以来的第一次。

  

                                                                           

  后续见置顶(内容并不影响第二节的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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