丕司马·白驹过 三
显然经过下午不太愉快的事情，司马懿和曹丕之间的气氛有几分微妙的别扭，处理完工作也到了下班的点，司马懿起身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他没有招呼曹丕一起的想法，收拾差不多的时候准备离开。
“今天晚上留在这吧，住一住我的顶层公寓试试。”
“周末我要回家看孩子。”司马懿确实不是搪塞。
“那有什么？”曹丕皱起眉，“明天我陪你去，你今天不许走。”
挺理直气壮的，司马懿想。
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确实也不太好，司马懿动摇了一下，放下了手里的提包，“你不介意给我准备一点洗漱用品吧？”
“去超市买你满意的就可以了。”曹丕从衣架上取下外套，秋天的傍晚有点凉，他也顺手给司马懿拿了一件，两个人心照不宣地一前一后走着，司马懿平时走路很快，刻意放慢了脚步等着曹丕追上来，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走得更慢了。
他回过头去看，正好对上对方的视线，司马懿疑惑：“走那么慢干什么？”
“想试一下跟在人身后是种什么感觉，我现在发现要保持这个步距时刻不紧不慢的，确实有种难度。”
”你真有趣，是什么让你突然有这种想法的，是因为看到了文若先生跟在你父亲身后的样子？”
“没有，”曹丕答，“以前你就是这样跟着我的，我是说现在这样也很好。”
不再是学生和老师的关系，谨慎如司马懿竟然也坦然了许多，他听出曹丕言语间微微的情绪，这个人心思细腻又曲折，倘若觉得会被对方认为是矫情，就几乎从不明说。但司马懿愿意看破不说破，维护他那点微小之处的骄傲，然后几乎没有下限地去偏爱他。司马懿便停在原地，等着曹丕走上前来。
曹丕自然而然地把外套披在司马懿肩上，解放了拎着外套的手，便从兜里摸出来了一盒烟，细款，白色烟嘴，他捏爆薄荷味的爆珠，颀长的手指合拢挡风，凑在火机上吸了一口。动作流利而自然，似乎是个熟手了。
他的眉眼垂着，烟头的火光在眼瞳里一跳一跳然后灭掉，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本来戒了，今天忽然想抽一支。”曹丕吸着烟偏过头，表情虽然冷淡，但眼神暧昧而挑逗。
司马懿摸出他的烟盒，自己也取了一支，搭在曹丕的烟头上引燃，视线相距不过十几厘米，双方为了方便对方各自歪着头像是接吻的姿势，眼波纠缠在虚空里，远离的时候几乎能拉出丝。
他看到曹丕有些失神，烟灰都要烫到手了还在用目光追着自己，不禁觉得好笑。
“走，先去超市，再到外面吃饭。”曹丕的衣角被拽了拽。
没想到自己出来一圈，收获了一个尾巴。司马懿看着牛奶盒上的生产日期苦笑着摇摇头，“你不能去看看别的地方，替我把东西找到，我们不就可以尽快结账了吗？”
“谁说我跟着你了？我是懒得逛。”曹丕看向别处。
“那你就当一个任务去完成吧，我们在结账的地方见，找支牙刷就行了。”
“无聊，这算什么任务？”曹丕嘴上说着，但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地方有一个小冰箱，里面却冻着不少威士忌，司马懿猜得到他大概是时不时就倒一杯，但毕竟喝太多对胃也不好，他一盒一盒把牛奶往推车里放。这么说还要买个低温加热器，他倒是希望曹丕早点回正经地方住。
另一边的曹丕去找牙刷，路过了一片玩具区，别人大概很难想象得到曹丕认真挑玩具的样子，但他确实在一个货架前蹲下身挑选着，适合三岁左右孩子的礼物，挑着挑着，他选中了一个巨大的高达模型。负责这一片的店员看到年轻的父亲对着一大盒拼装高达仔细研究，一时之间不知道他是要买给谁，搞不好是买给他自己。
“先生您看的这款有小零件，适合8岁以上孩子玩，冒昧问一下，您的孩子几岁？”
“一个三岁。”
“嗯嗯。”
“还有一个一岁。”
店员的笑容在脸上僵住。
“还有更大的么？”曹丕问。
司马懿远远地就看到曹丕扛着两大箱东西过来，路人纷纷侧目，他看着曹丕身上那套衬衫西服的凌厉裁剪下掩盖不住的肌肉轮廓和小腿发力时健美的曲线，突然理解了为什么主妇都爱水管工。
“这什么？”他看得到名字，也知道是什么，但因为难以置信还是忍不住确认。
“给你儿子买的礼物，我也给我那个小家伙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后备箱足够宽敞，能平放着藏三个人，但放下那两个模型的盒子时，差点没关上，司机往下一压，后舱嘎吱一响，司马懿似乎听到了旁边的男人神经断掉的声音，好在车和盒子都没事。
等着上菜的时候曹丕叫来服务生，将自己的卡放在托盘里，然后对服务生耳语了几句。
司马懿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直到看到服务生走到下沉舞台的大提琴手旁边，大提琴乐手立刻停了手，换上了一首新的曲子，听到第一段旋律的时候司马懿就听出来了。
G弦上的咏叹调。迤逦优雅的乐声在大厅里流淌，人们纷纷猜测这位豪掷千金的年轻男人是什么来头，在这样昂贵的餐厅里花钱买下更昂贵的演奏一首乐曲的时间，搞不好是要求婚，跟对面那个头发有点长的男人？
这是曹丕最爱的曲子之一，司马懿知道，他听他说过，唯独这首最能让他平静和放松，所以最喜欢这首。
大提琴手训练有素，不仅琴技高超，甚至特意即兴变奏了一段，大概也是很爱这首旋律，故而发挥得非常不错，曹丕像个皇帝一样沉稳而声音清晰地鼓掌，周围用餐的人竟然也全都附和着他的掌声，被带动着鼓起掌来。他洒脱而坦然的表现，以及这绝佳的品味，像个真正的音乐家。司马懿也在人群中鼓掌，服务生见一曲终了，凑过来弯下腰问还有什么乐曲要演奏么，曹丕说随意就行了。
“我父亲那时候跟我说，不要总想着出风头，出风头是要花钱的，再不然就只能丢脸。”
曹丕被逗笑了，笑起来的时候掩着唇，眉尾一挑，“你是想说我是前者还是后者？”
“当然是前者。”乐曲这时又变了，大概是有人又付费点歌了，这次是爱的礼赞。
话音未落，行政总厨就带着一干厨师列队过来了，他亲自放下菜品，说：“曹丕先生，感谢您亲自过来，但我们事先没有准备，如果有不合您胃口的地方我们立马重做，请您不吝品尝。”
“别这么紧张，我今天只是普通的食客，但我带了一个重要的人来吃顿饭，一切以他的意见为准。”曹丕看着对面有点不明所以的司马懿。行政主厨又冲着司马懿鞠躬，挪动到他那边，亲自用火枪灼烧三文鱼，然后分到司马懿的盘子里，讨好地弯着眼睛冲他一笑。
在他殷切的目光下，因为被殷勤备至地侍奉有些不自然，虽然没尝出太大的特别之处，但新鲜程度不言而喻。
司马懿很惊讶，新鲜三文鱼鱼肉的鲜甜和微微的焦熟，让他这些没什么辨别顶级珍馐能力的味蕾也欢欣起来。
“相当不错，比我之前吃过的任何一次都好。”他没有夸张。
曹丕满意地往后靠坐了一些，对主厨挥手说：“你们可以放心回去了，我这位客人很少说不好，也很少说好。”
“你早说这是你的餐厅。”司马懿在桌子下用鞋尖碰了碰曹丕的鞋面。
“现在知道了，不也一样吗？这是我的食堂。”
“嗯对，所以在自己食堂吃饭也要花钱买一首歌曲的时间是吗？”
“只是为了鼓动别人也给我的员工赚点外快而已。”
吃相很不错的人让人看了也赏心悦目的，曹丕家教如此，一直保持着良好的风度，在各种场合。
“周日我也要出去一下，你就不用陪着我了。”
“是什么事我不能一起去？”曹丕看似云淡风轻地提问。
“跟我前妻的事，你去不好吧。”司马懿找了最合情合理的借口，让曹丕没办法反驳。
“哦，那倒也是。”对方狠狠咬下一块牛肉，牙齿和餐具碰出了不能被忽视的声响。
司马懿有点心虚，但面上不显，“你要是想吃什么想要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我都快三十了，不用像哄十三岁的小孩一样哄我。你早点回来就可以了。”
话一出口突然后悔，司马懿觉得其实根本没必要糊弄曹丕，直接说跟着曹植到工地去也没什么大不了，但他需要曹丕不知情，越不知情越好，甚至……越生气越好，像曹操说的，“正好也让子桓看清楚他不惜违抗我以保全的人有没有一心对他”，这样才能证明曹丕足够无辜，才足以让曹操相信他的戏码，这件事才算做到位。
曹丕讨厌自己对他隐瞒或者说谎，这件事司马懿不能更清楚，但他期望曹丕能理解，只是因为相信他，而不是别的。
他非做不可，司马懿下定决心。
回去的路上司马懿更加沉默了，曹丕在意着他的状态，担心是不是自己刚刚话说得太硬了一些。
“你如果非要给我买点东西的话，就帮我带几本书回来，书名我到时候会发给你的。”
对方点头答应下来。
一只手从自己腰后面横过去，使力一收，司马懿与曹丕侧面相撞，他回过神，连忙将腿并拢，不与曹丕相碰。
“离得太远了，透风。”
车里哪有什么风，冷气和窗户都没开。
司马懿摸索着去找桌面上的灯组遥控器，不知道怎么的，遥控器滚落到桌子中间，他伸手弯腰去够，一条腿被人一抬抓着脚踝压在桌面上，顷刻间一个灼热的怀抱就贴到了背后，手按着他抓住遥控器的手背沉沉固定住。
星光微茫，月色黯淡，头顶一整片玻璃天窗也没办法补充更亮的光源，只足够依稀分辨出轮廓，借着身上古龙水的味道，司马懿知道不是别人。
司马懿不说你放开我或者你做什么之类的话，他任曹丕松开压制他的手去解自己的扣子，而不制止。
“算了，还是算了，”曹丕突然停手，自省地说，“等你恢复恢复，我不能操之过急。”
“粗俗的用词……”司马懿彻底拽掉领带解放了自己，然后拿着遥控瘫坐到椅子上。
“怎么？”曹丕没懂。
“没什么，遥控器给你，你开点灯，我不知道怎么用。”他把黑色的小方块抛给曹丕。
曹丕将遥控器摆正，按下了一个键，“这个其实不是控制灯的，这个是控制玻璃天幕的。”
“演示演示。”
“你抬头看。”
头顶的玻璃在丝滑的机械运作的声音里慢慢调整角度，每一块都均匀地逐渐变暗，直到整个大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按键又响了一下，玻璃慢慢旋转，重新变成刚刚那样正好能透过满天星光的样子，曹丕把司马懿连同靠背椅推到落地窗前，自己回去冷柜里拿酒。
他倒了两杯，里面用夹子扔了两块冰。
“条件所限，没有冰杯。”
“这里是很不错，”司马懿啜饮一口，“但你真的不考虑回更好的地方去住吗？”
“只是为了方便一点，你不用担心我。”
“我知道你是个工作狂，理解你的同时还是希望你不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
“行，听你的，我明天就回那边去住，这边就当上班时候休息的地方。”他伸出手与司马懿放在膝盖上的手十指相扣，两个人挨坐在一起无言地看着窗外。
“那个是季汉的大厦吧。”
“噢，是，灯光很漂亮。”曹丕拽了拽他的手，司马懿会意，端着杯子坐到他怀里。曹丕的领口稍微敞开，热气不断散发出来，他捋下司马懿手腕上的发绳替他束起头发，免得被压到了，尔后张开手臂抱住了他，就这样禁锢着别人的肢体。
他大概很没安全感，司马懿使劲抽出手，“我们看看电影吧，投影仪怎么开？”
“那边，”曹丕指了指桌子，“是一体升降式的，你按一下桌面上那个圆形的开关，然后回来就可以了，我用手机弄。”
“玄机挺多，打造你这个办公室得花多少钱。”
“五百万左右？记不太清了。”
投影幕缓缓降下，播放记录里有一长列以年月日时间命名的视频，司马懿指着问:“这些是什么？”
曹丕抬头，顿了一会才说话，“我儿子女儿的视频。”
“打开看看。居然是前天晚上挨个看的，你不会每天都复习一遍吧。”
曹丕没有接话，司马懿知道自己大概是说中了，他回去坐在曹丕腿上，揽着他的肩，曹丕稍微靠向他，视频晃得很厉害，大概是什么人拿手机拍的。
“老公，老公，看这边。”一个明亮的女声。
曹丕站在厨房里，正在给台面上一个蛋糕抹奶油。他拿着奶油刀像是在绘制油画，阳光从窗户里透进来，把他细碎的黑色发丝染成金的。曹丕偏过头随意笑了笑，然后又转过去专心对付那个蛋糕。
这大概是他在英国的家，很高的层高，开放式厨房，背景音很杂，一群人聚在一起的样子。镜头一转，果然是一大家子，曹丕的几个兄弟还有他们的妻子，董事长夫妇，围坐在两个婴儿摇篮的旁边，用各种各样的小小玩具逗两个婴儿。
“老公，你想好没有，他们都百天了，我们总不能一直叫宝贝吧。”大家的哄笑。
“叡，儿子叫叡，女儿我再想想。”曹丕的声音。
曹叡……司马懿咀嚼这个名字的用意，大概是一个父亲能给孩子最好的冀愿，希望他明睿哲智，足以在未来的日子里凭借自己的能力面对人生。
很快就到了下一个视频，这个视频里的叡刚刚会坐，曹丕抱着他坐在公园长椅上，像个再普通不过的父亲一样用膝盖轻轻颠他逗他笑，小家伙长得很像曹丕，鼻梁比绝大多数婴儿都挺直峻峭，虽然圆滚滚的，但轮廓深邃，下巴尖尖的，很可爱。
两个孩子是双胞胎，但长得并不很像。他另一只手抱过女儿，温柔地用嘴唇碰了碰女儿的额头，一边抱着一个逗着他们起身沿着草坪小径散步，还若有若无地哼着一首歌。
三个人午睡时，曹丕那么高的一个人蜷缩着，拖鞋都还没脱掉，脚搭在床边，只占一小部分位置，大部分位置是大字展开的两个小家伙的。三个人呼呼大睡，视频里传来偷偷拍摄者者忍不住笑出来的声音。
曹丕总是用最大的耐心对待这两个孩子，小家伙吐奶的时候吐他一身，他也先去擦干净流到孩子领口里的，然后换个方向抱着他拍背。
“我跟甄都没有太多经验，一开始只是学着照顾他们，经常冲多奶粉，然后被他们吐出来。”曹丕慢慢说。
很快，两个孩子一岁了，这次曹丕没有亲自抹蛋糕，而是拎出来夸张的一大盒，插上蜡烛，从兜里摸出打火机。
“露馅了吧，随身携带打火机，肯定说戒烟也是糊弄人的。”他的母亲说。
曹丕抬头回答，“我自己去外面抽的。”
曹操有些不高兴了，“味道能散干净吗？说让你戒你就彻底戒了。”
“知道了。”
他被训斥的时候像个孩子一样，他自己都有孩子了，说“知道了”的时候，还是像孩子被父母批评时的语气。
两个小家伙蹬着童车，曹丕气喘吁吁地在后面追，生怕他们磕碰，曹叡差点撞墙的时候他伸手一挡，自己的手就被夹在童车和墙壁中间，撞出巨大的一声，肯定很疼。但曹丕只是眉头皱了一下，然后抱起曹叡拍拍安慰着，那只手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他给女儿梳头发，每一次都能梳出不同的造型，动作很小心很细致，这个时候两个孩子快三岁了，曹丕开车送他们去育幼院，副驾驶上是他的妻子。怎么看都是幸福美满的一家人，儿女双全，父亲帅气又可靠，母亲温柔而漂亮。
那年的视频曹丕明显清瘦了许多，整个人透出一股疲惫，但两个小家伙无忧无虑温温软软白白嫩嫩的，大概是被养得很好。
最近的一个视频，是上个星期的，曹叡和妹妹趴在地板上画画，女声走过去问:“我的两个宝贝，你们在画什么？”
“在画爸爸！”他们异口同声地答。
女人不出声了，压抑着啜泣起来，但很快又破涕为笑，“爸爸是回去工作了，很快就会回来看你们的。”
曹丕的眼角闪了一下，然后装作不经意地抹掉了。
到这里，这几十个视频就结束了，这五年多他在国外经历的一切，司马懿全都了解了。是作为别人的父亲，度过了一段饱满而幸福的日子。他忽然很高兴，至少曹丕是被这两个他用心疼爱的孩子同样爱着的。
“你就不想问我什么吗，拜托，问点什么吧。”曹丕说。
“你的妻子……一个人在英国带着孩子吗？”
“我让你问不是让你问这个……”曹丕无奈苦笑，“我跟她是协议婚姻，我们说好一方提出离婚的时候另一方就同意，但不管是谁提出离婚，我们都一起抚养这两个孩子。”
“那她难道就一直替你养着吗，这对她来说不公平。”
“没有，如果她有别的选择了，完全可以去。那样的话我会把孩子带回国，她想什么时候来看他们，甚至假期的时候带他们过去都没关系。甄说目前她还是想和孩子们在一起，我答应她每个月都回去一趟。”
还真是成年人的处理方式。
“我没有碰过她，”曹丕忽然说，“借助了一些技术，才有的叡和姝，我不会用任何方法把他们从怀胎十月生下他们的母亲身边夺走，哪怕这是我为我父亲培养出来的继承人。”
“明天我带你去见见师，他是个性格很好的小孩，以后有机会的话，也可以让这三个孩子一起玩玩。”司马懿低头亲了亲曹丕的脸颊。
“你会不会怪我？”
“有什么可怪的，你比我更身不由己。但我希望你尽自己所能对你孩子和你孩子的母亲好，我有些时候觉得我自己其实够混蛋的。”司马懿黯然神伤。
第二天一早，曹丕把司马懿拽起来，牙刷上已经挤好了牙膏，像是迫不及待要去司马懿家一样，整个人焕然一新，虽然不至于穿正装，但穿得非常正式。
“这是干什么？”司马懿举着电动牙刷含混不清地问。
“我想早点过去，你也别继续睡了。”
“这才七点，周末，你让不让人休息，”虽然不乐意但还是下床了，“那是我家……”
“那是你父母和你大哥大嫂家，不是你家。”曹丕反驳，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对对……这顶层公寓是我家。”
“觉悟很高，这个月我让财务多给你发绩效奖金。”
今天没有劳动司机，曹丕亲自开车，叩上了一块墨镜，衬得他更冷酷俊朗，司马懿在旁边翻看集团内部的杂志，之前的计划在他心里更加成形。他还需要一把火，把积弊暴露出来，但必须合理且小心，免得弄巧成拙。
“我怎么觉得我周围气场怪怪的，你是不是又在酝酿坏水？”曹丕说。
“开你的车，前面路口左转，再直行两公里就能看见小区正门了。”
直到现在司马懿还是不理解这个人为什么要买这么一大块玩具，自己昨晚上给大哥发信息说会带一个人过来，但不用特意准备什么，大哥说没问题，但是，他没有说我要带来的人就是大哥你上司的儿子……也是你的上司……
“伯达今天休息？”
“嗯，我大哥是顾家好男人，几个年纪最小的弟弟基本上都是被他照顾大的。”
“我很喜欢看你大哥写的文章，辞采严密，但又很有文理，没想到还是这么一个内外兼顾的人。”
“没有人不夸我大哥的。”司马懿有点得意。
门被一个小孩打开了，曹丕的腹稿突然没能用得上。司马懿蹲下去把他抱起来，“师儿，问曹叔叔好。”
“叔叔好。”孩子很乖，童声童气的，但不怯生。
“来了啊，你大嫂正催我给你打个电话——”司马朗迎出来，看到曹丕的时候惊讶了一下，但还是掩饰过去了。
“司马……大哥，您早。”曹丕伸出手。
司马朗立马握住，然后把他带进来，“原来是二公子大驾光临，我这弟弟也不明说，我去叫我爸出来，他在阳台喂鸟。”
“不用，不用惊动老人。”曹丕把夹在胳膊底下的东西放下，然后跟着司马朗进去，两个人都相当窘迫。司马懿抱着师儿，差点没笑出声。
老爷子虽然年纪大了听力不太好，但一点都不糊涂，头脑清楚得很，“哎唷……子桓公子来了，请上座。”
“在您家我是小辈，还是您先坐吧，我特意来拜访拜访您，叨扰了，哪有上座的道理。”场面话说得很漂亮，气氛缓和了不少。
“叔叔，给。”司马师抓着一个橘子过来递给曹丕，站在旁边好奇地打量着他。曹丕试探着伸手，师儿便乖乖过去被抱坐到他腿上。
“好乖，”曹丕感叹，“这么小的年纪，肯定是你们教导有方。”
“哪里哪里，我们师儿天生就很乖，是不是？”司马朗笑着说。
大嫂大概是张罗了一早上，跟家里的阿姨连续不断地端出来一道道菜，几个人又因为座次推让了一下，最后老人家坐主位，左边曹丕右边司马朗，司马懿挨着曹丕坐，大嫂和司马朗中间是两个孩子。
没过一会，司马懿他们兄弟最小的一个弟弟司马敏也回来了，他还在读大学，今年刚毕业，上午跟朋友们打球，中午回家来吃饭的。
饭桌上的话题就随意很多，无非就是房子车子孩子，曹丕被问到了，于是就说自己有两个孩子，但是都在英国。司马朗的妻子听了之后表示理解，“那你肯定很想他们，工作又这么忙。”
“对……”曹丕说。
“不嫌弃寒舍简陋的话，欢迎二公子常来，”司马朗于是说，“仲达你也多带二公子过来，家里随时都方便。”
“嗯嗯。”司马懿点头。
这下彻底被当成孤苦伶仃的独居男人了，曹丕明白司马朗的好意，但觉得不是滋味。
一家子吃过饭，两个小孩跟着小叔叔在拼曹丕带来的模型，司马朗和曹丕还有司马懿几个人站在不远处看着。
“二公子这次回来待多久？”
“伯达大哥，叫我子桓就好。我后面应该一直在这边工作，都已经移交过来了。”
“嗯，子桓，能跟你共事我也很高兴，我听仲达说后面他要跟着你工作，还请多提点他一下。”
“这是自然，但仲达很优秀，我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相反，他才是要多提点我的那个。”两个人的手在背后偷偷牵了牵，但很快松开了。
“曹丕大哥，你能来看一眼吗，我们这块弄不上了。”司马敏说。
“好，我来看看。”曹丕过去蹲在小小的司马师背后，抱着小崽子看图纸。
司马朗把司马懿拽到一边，“所以你们？”
司马懿看了眼曹丕，对方没有注意，“怎么了？”
“别瞒我，你的事我有什么不知道的？他也离婚了？”
“嗯，他听到我离婚才回国的，他现在也是独身。爸爸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知道你跟他？”司马朗表情突然紧张了，“你可千万别想着对老爸坦白，到时候我可护不住你，你要是不说，我还能经常帮你打掩护。”
“我不会的，放心，我没有那种想法，他逼我和春华结婚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他的态度了。在他眼里这个年纪的人不结婚，应该是一种异类吧。”
“千万不能让老爸知道，懂吗？这关系到很多事情。师儿我可以一直替你照顾，但不能是永远，你才是他的父亲，他最后还是得跟着你生活。你如果要跟他在一起……趁早考虑这些问题吧，他自己都还有两个孩子。”
“我知道，大哥。估计你还得帮我照顾师儿一段时间，好在他听话懂事，性格像你……我会尽快想辙的。”司马懿的声音变委屈了，一下子刺痛了司马朗的内心，没有人比他更疼这个弟弟。
“先顾好你自己，懂吗？昨天春华来看孩子了，老爸又跟先前一样，不停问她什么时候跟你复婚。”
司马懿看着曹丕跟他们玩在一起的样子，摇摇头说:“我不会的，我要跟那个人一直在一起。”
抱歉来晚了！！！网络一直不好，发不出去快急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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